桃纸君

生活一点都不温柔
温柔的是那些善良又美好的人

【闲泽】七月半

故事背景定在新帝即位后,假设范闲还住在京都。

  

  逝者长已矣,生者当如斯。

  

  1.

  范闲每年七月半都会给李承泽烧纸锭、放河灯,尽量避开所有人,但有时候难免会被擅追踪之术的王启年瞧见。

  王启年:“大人您这是……”

  范闲蹲在巷尾,头都没抬地朝火里丢了把纸钱:“若若养的猫死了,我帮她烧的。”

  “若若小姐什么时候养的猫?”

  “你管不着。”

  “猫还用纸钱?”

  “我乐意。”

  

  2.

  给李承泽烧钱的第四年,范闲再次碰见王启年。

  王启年:“大人,真没想到,您对若若小姐的猫竟有如此深情。”

  范闲眼前黑了两秒:“跟你坦白说吧,我给李承泽烧的。”

  王启年:“嚯,给仇家烧纸,大人您的心胸宽广,教王某拜服。”

  范闲:“谁说我们是仇家?”

  “二皇子曾经设计害您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您平叛了二皇子的叛乱?”

  “确实是这样没错。”

  王启年拍掌:“那不是仇家是什么?”

  

  3.

  天官上元赐福,地官中元赦罪,水官下元解厄。

  相传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,那些阴间的魂灵会循着烧纸燃香飞遁而来,这一日,人能与鬼通。

  范闲烧了许多年的纸,从没见过李承泽,他想出两种答案,要么是李承泽故意躲着不见他,要么就是李承泽早已经转世还生,不知道成了哪个世界哪条街上跑着的小屁孩。

  他情愿相信第一种,这样至少还有再见的机会。

  为什么不来见他呢?

  烧的纸钱明明足够多,是能让地府通货膨胀的程度。

  范闲坐在澹泊书局里发问:“如果一个人每年都收你的钱,却连和你见个面都不肯,这人是怎么想的?”

  范思辙面目狰狞:“还有这种人?太不要脸了!要是谁拿了我的钱……”

  范闲被吵的换去偏远的位置坐,范若若抱着书凑过来:“哥,或许那个人想要的不是钱呢,打动一个人要凭借真心。”

  “真心?这要怎么表达?”

  “试着送他点特别的礼物。”

  范闲听取建议,当即冲到附近的纸扎铺,老板见到他喜笑颜开,吩咐仆役端来成捆的纸锭:“十万两黄金,十万两白银,还有些零散纸钱,都是给大人您准备的。”

  范闲气喘吁吁:“不,这次我不要纸钱……你们能用纸扎葡萄吗?纸扎的亭子也行。”

  他展开双臂,极夸张地比量:“要大个的凉亭,这么大!”

  

  4.

  范闲把他能想到的,李承泽可能喜欢的东西都烧了过去,就差把故去的淑贵妃也刨出来火化。

  没用,他连个影子都没见着。

  最后的一枚纸锭丢进火堆里,泛着银色亮光的脆纸很快噼噼啪啪地烧光,火星微弱,亮度远远不及巷子外面成片的灯盏,连带着范闲仅剩的希望,即将彻底湮灭于黑暗。

  范闲拍掉掌心的余灰,坚定地说道:“看来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。”

  话音未落,他的视线范围内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,不,应该说是鬼魂,因为外面照进来的光芒只倒映出范闲自己的影子。

  范闲缓缓抬起头,看到一把剑,谢必安的剑。

  世上还是有鬼的。

  谢必安朝范闲伸出手:“殿下说你这些年烧的东西他都收到了,可他最想要的那个,你却始终没有烧来。”

  范闲瞬间会意:“红楼的下半册已经写完,我可以立刻赶回府,把原稿烧给二殿下。”

  谢必安点头示意,转身打算回去复命,他的脚踝处冒出滚滚黑烟,很快半边身子都消失不见。

  范闲:“等等!书我可以烧,叫殿下亲自来见我!”

  

  5.

  没等到谢必安的答话,范闲依然急匆匆地从箱子底下翻出红楼,原稿连同印刷本全部投进后院架起的火堆中。

  李承泽和谢必安站在远处的檐柱后面,静默地注视了好久。

  谢必安忍不住问道:“殿下,您每年都来找范闲,为何不直接前去与他会面?他似乎也有话要对殿下讲。”

  李承泽抱着胳膊冷哼一声。

  变成鬼的谢必安似乎格外话多:“殿下,您徘徊人间十载,魂力日渐虚弱,若再不投入轮回,恐怕终会烟消云散。”

  ‘砰——’

  在李承泽烟消云散前,谢必安就先消散,他们算是前后脚死的,消散的时间应当相差无几。

  李承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,这次是真正的死亡,连魂魄都不再有。

  其实他也可以选择赶紧回到地府,抓紧时间投胎,说不定下辈子能好命做个每日修书的闲散王爷。

  可是……

  范闲烧来的红楼出现在手中。

  

  6.

  “你相信一见钟情吗?”

  “我原来也不信,现在我信了。”

  “殿下闲来无事找个地方乘凉看书偏偏赶上我在附近,你觉得我多蠢才会信这种鬼话。”

  “我更看好殿下而非太子。”

  “在天愿为比翼鸟,在地愿做连理枝。”

  “人生自是有情痴……”

  重入六道轮回,必然忘却前情种种,这辈子的爱恨纠葛全都不作数。

  

  7.

  李承泽原地站着,头顶黯淡的纱灯神迹般地骤然亮起,照耀这片方寸天地。

  范闲被异常吸引看过来,刚好和他对上目光。

  “李……”范闲惊愕地站起,蹲的太久双腿发麻,他几乎是强撑着颤巍巍跑来。

  他太害怕了,生怕好不容易见到的人变作一缕青烟飘走。

  李承泽避无可避,干脆笑着说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

  看到这副惯常露出的假笑,范闲反而感到放松许多:“你死后的这些年里,都是李承平在坐皇帝的位置,这小子没你狠辣,对我是忌惮害怕更多,也有点感激和崇拜,还有,红楼我已经写完,给你打发时间用,顺便提醒一句,结局可能不是那么美好……”

  李承泽打断道:“范闲,你和我见面就是想说这些?”

  范闲愣了愣,眼神瞥向他又迅速溜走:“是有很多话想说,真的见到殿下,却一句都说不出口。”

  李承泽:“我没有多少时间。”

  天就快要亮,过了中元节这个特殊的日子,阴阳相隔绝人鬼不能相视相通,他就算站在范闲的面前,也无法让范闲看见。

  而且,他的魂魄已虚弱至极点。

  

  8.

  “我知道了,”范闲诚挚地点头,“那么在临别前,我能抱抱你吗?”

  拥抱?

  李承泽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揽进温暖的怀抱里,生人的温热气息浸润着他寒凉的魂魄,像是被世间最大的爱意包裹。

  他还活着的时候,从来没有被这样坚实地抱过。

  在范闲的怀抱里烟消云散,未尝不是个好结局。

  魂魄消散的速度很快,就像金质香囊撞碎在某处硬物上,绿松石、珊瑚珠哗啦啦散落满地,李承泽这边的感受却是无比缓慢,形体逐渐消洱,最后的那点意识飘向高空,看范闲红着眼睛呐喊,身体跪伏地面,双手还努力地在空气里抓握。

  以后应当没有再见的机会。

  

  9.

  又一年的七月半,王启年半夜翻院墙进来,踩在坛子上摔得四脚朝天,讪笑着以为没人看见。

  坐在屋檐顶望月亮的范闲叫住他:“诶,你来干嘛?怎么不走正门?”

  王启年尴尬地挤出笑容:“我女儿说您府上的糕点好吃,我就想来找您讨要几块,这种私事,也没必要惊扰前门的守卫,大人您……您今年怎么没去烧纸?”

  范闲仰起头:“不用烧了,以后都不用再烧。”

  从前烧纸是期许着传说是真,能与死去的李承泽见面,可他那天清楚地看到李承泽消失在自己怀中,像烟雾一样飞散净尽。

  

  10.

  醒也无聊,醉也无聊。

  范闲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句诗的其中滋味,他很想像祈年殿那次喝酒背诗,背三百首!

  可是又能背给谁听呢?

  最初的怅然在肚子里慢慢发酵成悔恨,如果早知道李承泽会自此消失不见,他那次就应当把话全都说清楚。

  说殿下我其实很想你,你真狠心,怎么舍得躲着我十年不见,说我在凉亭初见你的时候就动情了,所有写情的诗都是念给你听,说我和你争权夺利,不是为报仇或别的什么,而是想帮你完成做闲散王爷的愿望……最重要的是,说我爱你。

  

  11.

  “范闲。”

  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听见李承泽的声音,熟悉的嗓音绝无可能认错,范闲登时睁眼,看到床边确实站着抹青色的身影。

  原是还在梦里,范闲尽量平定情绪,以免过于激动导致早早醒来。

  “不知殿下光临范府,有失远迎,还望殿下莫要责怪。”他稀里糊涂地说话,拉李承泽坐在床边,并排挤着。

  李承泽:“不用再叫我殿下,都已经是阴间的魂灵,这些虚职对我毫无意义。”

  “啊?”

  怎么梦里的李承泽也是死的?

  范闲还没缓过神来,面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李承泽忽然向前俯身,离他特别近,他能感受到森森凉意,这梦做的挺真实。

  李承泽的手接着贴到他腰际,隔着衣料抚摸至胯骨的位置,范闲倒吸了口气,衣袍下面的小范闲顺势起立敬礼。

  他时常梦到李承泽,这种类型的梦倒是少见,反正是做梦,没必要顾忌太多。

  范闲借酒劲憨笑着反握住李承泽的手腕:“你都已经如此主动,我怎敢不给予回应,我……”

  李承泽抽出手,攥着个玉佩拿到他眼前,遮挡住大半视线。

  这什么意思?

  范闲解释道:“这是鉴查院三处的冷师兄给我的玉佩,防身用的,其实是烟雾弹,碰见打不过的敌人就把它砸向地面,这里面还装着辣椒粉,你要是喜欢就拿去。”

  李承泽摇头道:“还是给你戴着,务必随身佩戴好好保管,别教其他人拿走或不小心打破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多亏这枚玉佩,我差点就要消散的残魂得以附身于此,算是机缘巧合,玉佩刚好起到容器的作用,我在其中好生休整一年,现在又能自由行动了,只要不距离这玉佩太远。”

  不光如此,玉佩常带在范闲身边,有主人的气味,他寄居于此,某种程度上是建立起和范闲的精神联系。

  以后就算不是中元节,他们也能日日相见。

  范闲惊喜地复抓住他的手臂:“所以,你是真的李承泽,我没在做梦!”

  “嗯,不出意外,要在你身边待几十年。”

  到时候,一起入轮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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